电子烟在赚最后一波快钱

无数徘徊于戒烟与复吸间的烟民们，正试图在电子烟中找寻希望。

抱着“卷烟有害但戒烟困难，电子烟相对来说对身体的伤害总归要更小”的想法，马克（化名）开始接触电子烟，却没曾想入了另一个坑，“你不问，我还没意识到现在抽电子烟的频率甚至高于之前抽卷烟的频率。”

90后马克，早先抽卷烟时烟瘾并不算大，但也断断续续抽烟7年有余，多是在玩游戏时抽上几根，且以口味偏清淡的爆珠香烟为主，习惯电子烟后，“花销也比原来大一些，平均10元/天，近乎一包烟的价格。”

而对于烟龄长达10年且烟瘾较大的叶行（化名）来说，“抽完之后只想再抽支正常的烟，缓冲掉那个味道”。叶行本想借着电子烟减少点日常吸烟量，却发现“电子烟的口感真的无法代替卷烟。想戒烟，最终还是得靠自身意志力。”

自2019年电子烟大热后，关于其能否戒烟以及是否更健康的争议从未停止。3月15日，央视点名曝光电子烟，媒体也齐刷刷“口诛笔伐”电子烟的资本骗局。然而诸多负面口碑的背后，却是电子烟知名度的一再暴涨。

在淘宝首页随手一搜“电子烟”，大多产品月销量均在千件以上，更有悦刻RELX电子烟2018年新款标注着“月销2.5万+”的字样。

“戒烟神器”旗帜高举下的电子烟，究竟是一门怎样的生意？

半年融资近6亿元

2019年的电子烟如预计中呈现出“集中爆发”的趋势。

据IT桔子数据统计，2019年截至6月5日，国内已完成14起电子烟企业融资，共计融资金额约5.74亿元，高于去年一整年的投资金额。其中，除了去年早早入局的IDG、源码资本等知名投资商，今年还添梅花创投、经纬中国等身影。

在这些电子烟企业中，大多以创始人带有手机制造或互联网工作背景为主，如RELX悦刻创始人汪滢此前曾任职Uber中国区负责人、FLOW福禄创始人朱萧木为前锤子科技UX产品总监及TAKI喜克创始人钟雨飞为前小米21号员工等。

▲2019年至今，国内电子烟项目融资概况。

多数人不知的是，电子烟虽未在中国普及，最早却产自国内。

2003年，一位叫韩力的药剂师在父亲因肺癌去世后，潜心研发出全球第一支电子烟，并取名“如烟”，借着“健康吸烟”、“吸着吸着就戒了”的广告语，首年便实现2亿元营收，巅峰时期更是一年销售额近10亿元。

好景不长，2006年，央视突然曝光“如烟”戒烟效果造假，并对身体有害，“如烟”销售连年受挫，不得不放弃国内市场转战海外。

“如烟”倒下后，国内电子烟一直没有太多声响，但国际对电子烟的热捧却使得中国成为全球最大的电子烟代工厂，且多集中在深圳市宝安区。有数据表明，目前我国生产的电子烟占全球市场的90%左右。

2014年，电子烟以亚文化之态重回中国，但彼时电子烟主要为大烟（即功率较高烟雾量较大的产品），操作稍许繁琐，市场并不大。3年后，国际品牌“JUUL”研发出便携小烟，因替烟效果更好以及使用方便，吸引众多国内外消费者，一跃成为全美电子烟销量冠军。自此，国内如山岚、悦刻RELX等众多品牌开始布局小烟市场。

▲淘宝上的电子烟产品（销量从高到低排序）。

作为全球最大的电子烟代工厂基地，国内不仅拥有最成熟的产业链体系，还有最多的吸烟群体，这么好的生意自然逃不过创业者们的敏锐嗅觉，更何况，这里面还有巨大的行业暴利。

据某电子烟企业内部人士向无冕财经证实，此前媒体报道的电子烟成本基本属实，大多在50元左右，而目前市面上的主流电子烟机身加烟弹售价大多为299元起，产品利润至少在80%以上，且电子烟创业门槛低，基本500万元就能拿下一个品牌。

早期投资人付强曾接受媒体采访时则表示，“你花几个月到半年时间，联系供应商、备货、外观设计，剩下就不需要你再做什么了，几乎没有任何硬性投入，电子烟本质上是个非常轻的生意。”

据报道，罗永浩携锤子科技核心设计团队推出的小野电子烟上线不过一个月已实现盈利。

市面产品问题频发

低门槛、高毛利，台面上下，电子烟却是一个口碑截然不同的生意。

公开场合里，企业创始人认真地强调，电子烟行业根本没有想象中的简单，且电子烟产品本身也很复杂，“我们在烟油这块是有核心技术的”。

私下里，FA（财务融资顾问）向投资人介绍企业时仍然会说，“电子烟没有技术壁垒，供应链也非常成熟。唯一的技术难题就是漏油问题，而目前行业内没有人能百分百解决，即使JUUL估值百亿美金也未能解决。”

“且对于做手机的团队而言，现在来做电子烟这么Low的东西，完全就是降维打击。”FA口中“如此Low的东西”还因着资本的拥护，滋生出不少问题。

一批批并不够了解电子烟的逐利者们，兴致勃勃进入赛道，随便找代工厂拿货贴牌即匆忙上线各个渠道的例子不胜枚举。但由于电子烟本身器件构成中的电池及雾化器、发热丝等，其存在破皮、漏液、电极凹陷及短路等可能，严重时甚至可引发爆炸等安全事故。

其次，不少逐利者忽视核心技术，只在意外形的快速迭代：众多创业公司仅是将锂电池、雾化器与烟弹等配件简单拼凑，换个外壳即上线新品。如此一来，市场上同类型同档次产品一抓一大把，差异化极低，难以实现真正的行业进步。

作为消费者，马克在这上面就吃过不少亏，“大概花了2-3个月吧，才真正找到适合自己的好产品。”马克表示，“因为漏油，或用一两次就不能用了等各种问题，只能拉黑店铺品牌换下一家。有的小烟电量不够，烟都没抽完就没电了，体验不好，也得继续换。”

几番折腾下来，基本市面上推出不足一年的电子烟品牌，马斯克表示都不会轻易考虑了，“因为基本都会有问题，比如工业设计方面的电源及雾化器问题、漏液等。”

正因为技术、产品本身并没有多高的壁垒，各家的竞争便主要落在了品牌营销和渠道上。如业内普遍认为，RELX悦刻能做到如今月销上万件，大多靠的就是前期人脉广、投资拉得顺及营销烧得早。

RELX悦刻起步于2018年1月，获得由源码资本、IDG提供的3800万元天使轮投资，估值1.9亿元；紧接着不到一年，又完成由山行资本未透露金额的A轮融资，投后估值达52亿元，翻了近25倍。

▲RELX悦刻官网截图。

资金充裕后，RELX悦刻分别通过初期启动京东众筹、开快闪店、举办各类产品品鉴及高规格新品发布会等提高产品与品牌曝光度。据了解，RELX悦刻创始人汪滢为前Uber高管，其核心团队分别来自宝洁、联合利华、欧莱雅等多家极其注重营销的国际快消大品牌。

据新媒体“铅笔道”援引相关人士报道，2018年8、9月，悦刻每月流水1000万元左右，如果从单一品牌来说，悦刻算是提前跑出来了，目前行业内也仅有悦刻一家做到这个数量的流水。

而这些，马克都不关心，只是说“看了，评价不太好，没买。”

动了谁的奶酪？

世界上最废话的莫过于烟盒上的“吸烟有害健康”。明知有害，偏偏每年还有数以千万计的新烟民们前赴后继地拜倒在烟瘾下，融入3.5亿人的吸烟大军中。

也正是得益于这3.5亿受众，烟草业利税总额连续四年超万亿元，成为国家财政收入重要的持续性来源。

或许正因如此，在唱衰电子烟的声音底下，总伴有类似“谁都担不起万亿税收责任”的评论。

尽管“光荣”登上2019年3·15晚会，央视仅将主要问题聚焦在电子烟同样对人体有害，消费者不要为了赶时髦而掉入另外一个消费误区上，丝毫未提及企业主们所担心的电子烟资质等问题。

▲央视315晚会曝光电子烟。

事实上，电子烟这个行业并没有因此被毁。

在电子烟企们看来，他们赌的就是3.5亿甚至更多人的实际需求，包括对健康、吸烟体验甚至是释放压力的需求，额外还有对潮流、个性以及年轻化的追求，能否撼动传统暴利烟草市场，拥有一席之地。

目前在国内，电子烟相关政策尚属空白，国家烟草专卖局、安监局和药监局等在将电子烟作为烟草或药品监管上未能达成一致意见。

诸多从业者也正是试图趁着监管空白期抓紧时间赚快钱。“就像玻璃罐头里的苍蝇，道路是光明的，前途是没有。”一位从业人士接受《深网》采访时如此说道。

而据无冕财经（ID：wumiancaijing）了解到，更有电子烟品牌寻求传统烟草巨头入局充当保护伞，若将来监管需要持牌，传统烟草巨头能够带来一定便利，而若将来即使是全面取缔，为了避免国有资产流失，收编自国家队也未尝不是一种保障。

另有如YouMe，在市面上还大多以烟油型电子烟为主时，就已大力布局加热不燃烧电子烟。在YouMe看来，相比于烟油型电子烟可能面临监管问题，目前其推出的适配所有市面上卷烟的净烟宝不会违反国家政策，“因为并没有破坏中国传统烟草市场，而只是为卷烟做‘净化’”。

6月3日，据《新京报》快讯报道，从国家标准化管理委员会官方网站获悉，电子烟强制性国家标准已审查完毕，目前处于“正在批准”状态，按照项目计划时间表，或将于年内发布。

新国标马上就要出台，留给各电子烟企业的时间似乎不多了。

业内对于电子烟未来走向大多集中在三类猜测，一是类似传统烟草一样全面管控，民营资本不得进入；二是采取牌照制度，获得牌照的企业才可以合法销售烟草；第三个方向可能是学习欧洲一些地方的做法，放开力度较大，企业简单报备后即可经营。

“电子烟监管制度作为一把双刃剑，若能合法化，说明国家从法律上认可这个产品，也势必对于小品牌小作坊形式的公司生存空间不大，会进行一轮行业洗牌。“针对监管政策，某电子烟企业人士如此回应无冕财经（ID：wumiancaijing）。

6月4日，罗永浩微博转发该新闻并评论道，“好事，早该有国标了”，不知道是不是早已做好了准备。